新冠病毒在全球爆发后，默克尔听取了病毒专家的意见，在3月11日首次就德国疫情发表讲话。她一次就把该说的全部说完，以致再听她之后的讲话都没有了新意。直到今天，德国的抗疫方针还是她那天说的那几句：我们面临的现实情况是，我们既无对症的药，也没有疫苗，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要等70%的人都被感染后，病毒的传播才会停止。我们现在知道的是，这个病毒打击的高危人群是老年人和有基础病的人，我们要全力保护好他们。只有保护好他们，拉平爆发曲线，才能不发生医疗资源挤兑; 只有不发生医疗资源挤兑，才能最大程度减少死亡。

 

如果我们一时斗不过这个病毒，医疗资源挤兑不可避免地要发生，就像在意大利西班牙和法国上演的惨剧，德国应该怎么办？尽管德国准备好的将近四万张重症病床至今还几乎空着派不上用场，但是，本着从最坏情况出发的原则，德国的伦理学家和医学家上周出台了德国的分流原则，以救治成功前景为唯一标准，老、弱、病、残、贫、富及德国人、外国人皆一视同仁（参考前文：《最坏的情况下谁死谁活？》）。

 

除了在口罩这个问题上默克尔领导的政府比较尴尬之外，与民众做的其他沟通都还通透。今天早上，默克尔的政治批评者和竞争对手梅尔茨(Friedlich Merz)发声了，居然是表扬。梅尔茨的政治纲领是：终结不温不火的默克尔时代，把德国带向充满创新力的未来。病毒在德国蔓延初期，梅尔茨正在全国各地做竞选演说，可能是面对面的激辩加上握手拥抱频繁，他在3月15日被诊断出新冠病毒感染。通过居家休养，今天出镜的他已经痊愈了。被问及症状，梅尔茨说好比是得了一场比流感更长的流感，咳嗽、发烧，还流鼻涕。被问及对默克尔抗疫的表现怎么评分，他说了句公道话，“做为一个德国公民，我们现在还能放心睡个安稳觉。”

 

好觉还能睡多久呢？也许，让一切努力功亏一篑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只小小的口罩。

 

口罩和医疗防护物资的储备严重不足，是德国政府被批评最甚的地方。再加上专家和政治家在满大街买不到口罩的情况下，高声宣讲口罩无用论，险些愚蠢地酝酿了一场政治信用危机。北京有句老话，叫“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意思是，别糊弄我们，我们什么都明白。德国的民众一直在怀疑，因为你们这些管事儿的官员没有提前为德国市场和医疗系统储备好口罩，就故意告诉我们口罩不起作用吗？

 

现在，口罩问题直接跟病死率挂上了钩。这十天来，德国的病死率翻了一倍，从0.8%上升到1.75%。正如病毒学家多士顿早在三月初预测的那样，等滑雪狂欢的第一波感染过去后，接下来大量的老年人被感染，德国的病死率必会攀升。1800万老年人占德国总人口五分之一，其中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又占老年人群的5%，他们大多住在有专业护理人员照顾的养老院。德国三大疫区之一的北威州的卫生部长昨晚给了一个数据： 北威州截止到昨天因新冠病毒去世的297人中，有118位住养老院的老人；此外还有573位护理人员被感染。一位养老院的护士长激动地申诉，我们德国不是很了不起吗？我们不是有最好的病毒专家，有最先进的医疗系统，有多得用不完的重症病床和呼吸机吗？跟这些高科技相比，口罩算个什么？可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口罩？

 

（北威州州长不会戴口罩）

 

没有口罩，不仅医护人员会倒下，导致病人得不到救治; 没有口罩还意味着，亲人们是不能去看望自家老人了，可是进进出出养老院的工作人员还是会把病毒带进去，老人们大片倒下的风险仍得不到防控。

 

口罩呢？在中国疫情爆发的时候，德国政府捐赠了一部分给武汉，海外华人买空了德国的市场储备支援国内。当疫情在德国爆发后，德国才开始从中国等海外市场订购口罩。仅仅一个北威州，就拿出了两亿欧元的现金，急匆匆地去国际市场买口罩。可是，口罩市场变了。因为疫情感染了全球，各个国家都急需口罩，尤其是美国疫情恶化后，特朗普带头拿出“狂野西部”的作风抢口罩。柏林从中国订的20万只医疗用FFP2/3口罩，几天前刚在曼谷机场被美国“转走”。

 

（柏林内务部长4月3日确认，柏林从中国订的20万只FFP2和FFP3口罩被美国在曼谷机场转运美国。）

 

为什么德国能制造呼吸机，却产不了口罩呢？也许这就是全球制造业固定下来的市场格局，固定到德国居然生产不了一个小小的口罩。在批评的声音变得如雷贯耳后，默克尔宣布，德国从本周起开始生产自己的口罩。